涂藥黃瓜、有毒豇豆、問題豬肉如今又出現甲醛白菜、藍礬韭菜,各種農藥、獸藥、激素、保鮮劑等農用藥劑的超標、違規使用,正
涂藥黃瓜、有毒豇豆、問題豬肉……如今又出現甲醛白菜、藍礬韭菜,各種農藥、獸藥、激素、保鮮劑等農用藥劑的超標、違規使用,正在成為農產品質量安全的源頭之禍。對此,有一種聲音解釋說:不用這些化學藥劑,百姓的餐桌就沒有保障。這話有一定道理,不過我們也該反思,農藥(包括各種農藥、獸藥、激素、保鮮劑等)是否用得過多過亂?農業生產一線何以越來越依賴化學藥劑?生態種植技術為什么得不到推廣?科研部門為何開發不出低毒、高效的農用藥劑?弄清這些問題,或許才能為保障農產品的質量與產量找到正道。
農藥濫用 觸目驚心
半月談記者近日在湖南省長沙市望城縣力田村采訪,村民文志祥與記者談起當前農藥使用的情況,讓人憂心不已。
以前村里很流行打劇毒農藥,多滅靈(甲胺磷)、克百威(呋喃丹)都是用得比較多的藥。這些藥毒到什么程度呢?人只要喝一小口就會死,以前村里有個老太太,用裝過這些農藥的空瓶子喝水,結果就死掉了。打過這種藥的蔬菜,采摘和裝運時都得戴上長長的皮手套,否則雙手雙臂就會起泡、脫皮甚至潰爛。
用藥高峰期的時候,有村民家的魚塘里死了1000多斤魚,都是因為那些藥瓶子到處扔,大白天,幾百只瓶子在田里晃得直刺人眼。多年前我們打赤腳就能下田,現在就算穿著靴子,都怕被玻璃碴劃破腳。
現在搞統防統治了,用劇毒農藥的村民慢慢少了,但還是有。而且村子周圍也始終有賣這些藥的店。不少村民因為缺乏病蟲害防治知識,就一次又一次地打藥,甚至有村民一季早稻施13次藥,可蟲還是越打越多,最后還得靠劇毒農藥。有時候村民間閑聊,聽說哪個地方有“老農藥”賣,就會跑去買。
文志祥說,打這些藥種出來的早稻,不要說自己不吃,就連喂豬都不會用這樣的早稻。“反正自己不會吃,都賣給糧販子了。”村民李文九開玩笑說,“這種早稻都被你們(指記者)吃了吧?”
農民都知道劇毒農藥不宜用,但仍有不少人“偏愛”劇毒農藥,原因就在于這些農藥的藥效“管用”。有個村民甚至直言:“有毒的,才是高效的。”
記者采訪發現,農藥的濫用和違規使用不局限于一時一地,而是一個較為普遍的現象。記者在江西贛東北的蔬菜種植區域采訪時看到,不少菜地邊上或溝渠中,白色塑料袋、褐色玻璃瓶等形形色色胡亂拋棄的農藥包裝隨處可見。
一位蔬菜種植戶向記者感嘆:“殺滅一種小蟲子,需要四五種農藥。現在蟲子吃的藥像人吃的藥,又雜又亂。一種藥劑成分,多個品牌包裝,農民眼都挑花了,還不一定找到管用的藥。”
前不久,江西省在全省開展蔬菜生產用藥專項檢查,其中廣昌、萍鄉、龍南、吉州等地區的農藥監管部門在這期間檢查了70個鄉鎮,246家鄉級經銷店,270家村級經銷店,抽查樣品315個,送檢農藥16個,查出種植蔬菜使用的高毒農藥4種。
在遠近聞名的蔬菜基地山東壽光,該市文家街道辦韓家村菜農韓貴方告訴記者,近年來病蟲害越來越多,很多都是以前沒有見過的,菜農很難分辨,就多用藥。大家都覺得“有病沒病,打了管用”。
不僅僅是蔬菜,就是大田作物,也離不開大量的農藥。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首席研究員蔣高明在沂蒙山區做了調查,不論是玉米、小麥等糧食作物,還是大蒜、花生等經濟作物,生長期打藥均不少于3遍。以下是他的粗略統計:
玉米:除草劑1次、殺蟲劑拌種1次、滅殺地老虎1次、向玉米心撒藥滅玉米螟2次,至少5次。
小麥:除草劑1次、殺蟲劑拌種1次、除蚜蟲2次、殺紅蜘蛛1次、滅小綠蟲1次,至少6次。
大蒜:除草劑1次、殺蟲劑1次、農藥灌根1次,至少3次。
土豆:除草劑1次、農藥2次(蚜蟲1次、地老虎1次),至少3次。
花生:除草劑1次、農藥5次(漿蟲1次、青蟲2次、蚜蟲1次、紅蜘蛛1次),至少6次。
西瓜:除草劑1次、樂果滅蚜蟲1次、除菌2次,至少4次。
蔣高明告訴記者,常年打藥使得雜草和病蟲害的抗藥性越來越強,農民就不得不打更多的藥來控制,而雜草和病蟲害的抗藥性就進一步增強,如此形成惡性循環。
山東省農業科學院資源與環境研究所前所長劉兆輝介紹,相關研究表明,由于農藥制劑的物理和化學性能局限,真正作用于作物上的農藥僅占施用量的10%至30%,其余20%至30%進入了大氣和水體,50%至60%殘留于土壤中。甲胺磷、呋喃丹類的劇毒農藥殘留在土壤中,60年內都無法降解。
除了種植業,在禽畜養殖中濫用藥劑的情況也很嚴重。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獸醫院院長王晶鈺說,近年來,獸藥、尤其抗生素產銷量增長速度遠大于禽畜養殖量增長速度。
西安市長安區郭杜鎮一位養雞大戶告訴記者,養雞常得怪病,查不出病因,找不到有效的藥方,一次治不好,就不停地換藥、加大藥劑量,包括抗菌藥、消炎藥在內的各種抗生素類藥不停地在雞群中施用,效果還是不明顯。
一些生豬養殖戶為降低風險,在飼料中盲目添加抗生素,為的是讓豬“提高免疫力”。王晶鈺說,給畜禽盲目食用抗生素可誘發耐藥性,使畜禽成為龐大的耐藥基因儲藏庫。畜禽疾病抵抗力變差,發生疫病時,不得不加大用藥劑量,造成惡性循環。更為嚴重的是,藥物濫用,還會導致疾病變種,乃至無藥可醫。
記者走訪發現,在水產品養殖中,為提升幼苗存活率、減少病害發生,部分養殖戶會在水產養殖中違法使用對人體有害的孔雀石綠、硝基呋喃等藥物。
一位養殖戶向記者介紹,盡管國家將孔雀石綠列入禁用的獸藥,但由于這一藥物可幫助提升魚幼苗存活率,且價格便宜,在市場上容易買到,有些養殖戶就在生產過程中偷偷使用。
農業藥劑的濫用帶來了巨大的農產品安全隱患。時不時爆出的農藥殘留超標問題、蔬菜中毒事件讓人心有余悸;更讓人擔心的是尚未被發現和認知的危害,如抗生素在體內的蓄積,可能導致器官病變,產生變態反應、過敏反應、免疫抑制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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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的無奈與訴說
消費者們說起農藥濫用和農藥殘留,往往一肚子憤慨,不少人就直指農產品生產者缺德。其實,對于這種指責,大多數農民和農產品經營者也有一肚子委屈和無奈。
病急只有亂投醫
湖南省株洲縣排上村養殖戶張子龍曾經是一名基層防疫員,從他的爺爺開始,一家三代人都在基層從事生豬防疫工作,但幾年前暴發的高致病性豬藍耳病讓經驗豐富的他也損失慘重。張子龍告訴記者,從2004年開始,生豬疫情越來越復雜,“高致病性藍耳病以前在我國絕對沒有,至少我做防疫員20多年,從沒見過。”
株洲市攸縣西洋垅村養殖戶胡宗彪坦言,因害怕日益復雜的疫情,他從來不到縣外尋找豬源,所有仔豬都從附近熟人那里買。“我們村以前養豬的不少,大家有時候相互交流,覺得幾乎每年都會發現新病,不知道是怎么暴發的。我也是害怕了,才不敢亂買仔豬。現在村里就我一戶還在養豬,其他的都虧死了。”
湖南農業大學動物醫學院臨床獸醫系副教授賈杏林告訴記者,包括生豬藍耳病、圓環病等都是由國外引種帶進國內,經變異后進一步加強。“國外品種生豬最大的缺點就是抗病性低,一旦發病,傷亡十分嚴重。”賈杏林說,這很容易引起養殖戶恐慌,導致病急亂投醫、亂用藥。
不僅養殖業,種植業同樣如此。過去幾年,江西部分地區出現嚴重的稻瘟病、稻飛虱等病蟲害,農民告訴記者,為保產量,一些地區的農田一周內要打三四次農藥,用藥頻率是平常年份的數倍。如果不頻繁打藥,就意味著減產甚至絕收,一年的辛勤汗水就白流了。
反季節生產不用猛藥不行
山東省泰安市岱岳區顏謝村菜農王在虎的蔬菜大棚里有一個紙箱,箱子里放著各種各樣的農藥包裝物,記者仔細數了數,共有14種農藥,包括殺蟲類農藥8種、殺菌類4種、殺螨類兩種。
王在虎告訴記者,施用農藥貫穿設施蔬菜栽培的全過程,從播種到收獲,每一步都伴隨著農藥的施用。種子要農藥拌種;休棚期直接對土壤用藥,以解決土壤消毒、連作障礙、土傳病蟲害等問題;從定植到最后拔秧一直要防治各種病蟲害。為了提高坐果率、膨大催熟果實或果實塑形,還要使用大量植物激素。
盡管用了大量農藥,病蟲害還是難以控制。更為嚴重的是,新的病蟲害不斷出現,“用啥藥都控制不住”。一些老菜農反映,設施蔬菜生產為病蟲害越冬和繁殖提供了適宜場所,導致病蟲害發生多、蔓延快、危害重。這些年白粉虱、蚜蟲、紅蜘蛛、薊馬、潛葉蠅、根結線蟲等蟲害以及枯萎病、炭疽病、葉霉病、灰霉病、霜霉病、疤斑病、晚疫病等病害越來越多,危害逐漸加重,迫使菜農用藥次數增加,藥量加大。
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首席研究員蔣高明認為,蔬菜大棚本身就是用農藥、化肥、農膜“制造”出來的“有毒”微環境。為了打破四季交替規律種菜,就必須使用大量農膜、農藥、化肥,而這又勢必對土壤、水體造成污染,污染之后又需要進一步加大化肥、農藥的用量,在更大程度上造成污染,形成“鴉片式治療”的惡性循環。
物理防治成本太高
南寧八桂田園是集“現代農業展示基地,新型觀光旅游農業基地,現代農業科技教育、培訓、實習基地,新品種、新技術、新成果的應用及推廣基地,農業產業化經營示范基地”五大功能為一體的綜合性現代農業科技觀光園。
八桂田園生產部負責人韋志林告訴記者,園區防治病蟲害主要采取物理方法,如安置誘蟲燈、養殖益蟲等,此外還會使用一些有機農藥和生物農藥。他透露,有機農藥價格較貴,“比一般的農藥貴一半以上”。此外,由于有機農藥對使用條件要求嚴格,農民較難掌握,效果并不一定比化學農藥好。這也是部分農民不愿意選擇有機農藥的主要原因。
長沙市開福區一位不愿透露名字的菜農說,有的菜不打藥也可以,就用人工捉蟲。但是這個辦法費時費力,成本非常高,跟打藥比起來,至少高出5倍。用防蟲網,由于遮光,會導致蔬菜減產20%~50%,而且蔬菜長得不健壯。“我們菜農也有苦衷,種菜不容易,種菜要賺錢更不容易。不用藥產量上不去,賣相不好價格上不去。換作你們又該怎么辦?”他無奈地表示。
遠距離運輸難題誰來解
今年5月國內爆出“甲醛白菜”時,記者曾到山東青州地區采訪,當時一些蔬菜經紀人稱,冬季氣溫低,白菜不需要用甲醛溶液保鮮,只有春夏之交上市的春白菜才會使用。當地公安機關查處了多名使用甲醛溶液為春白菜保鮮的車主。據這些商販交代,噴過甲醛的春白菜被運往山西、河北、北京、內蒙古等多個省份。
一名商販告訴記者:一車菜從山東青州運到河北廊坊要10個小時。如果不噴(甲醛溶液),白菜就會紅根。運過去之后,賣菜還要時間。當天賣不掉的話,第二天就會爛很多,損耗就大了。廊坊那邊的菜販子也要求用甲醛保鮮,噴過的白菜根部白凈,菜販喜歡收,市場也好賣。
專家表示,甲醛本身不是食品添加劑,不僅不能用于食品中,也明確規定不得用于初級農產品中。在農產品的運輸環節,尤其需要警惕甲醛等藥劑的使用。
業內人士認為,當前我國農產品是大流通格局,相比過去,運輸距離遠、時間跨度長,這就對農產品運輸提出了新課題,尤其是對蔬菜等鮮活農產品,更是增加了運輸難度。在炎熱的天氣條件下,如何保鮮是蔬菜經銷商、加工企業共同面對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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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問田間科技創新
一波又一波的病蟲害給農業生產帶來極大困擾,也從源頭上造成了農藥濫用。對農藥使用加強監管無疑為我們獲取安全農產品增加了保障,但若不從病蟲害的防治、高效低毒農藥的研制等源頭入手,去服務農業生產,幫助農民解難,監管工作終究事倍功半。
防治水平尚有不足,亟待提高
目前,我國在農作物病蟲害防治技術的研究和利用上,仍處于相對落后的狀態。中國農科院植物保護研究所所長陳萬權說,國外出來一個新的作物品種,抗病背景非常清楚,而我國遺傳學研究應用還不夠普及,植保和育種的合作少,盲目性比較大。
中國農科院植物保護研究所研究員王桂榮說,在植物抗病防蟲方面,考慮到轉基因作物也會引起新的病蟲害,國外已經開始努力尋找生物的方法,為未來的轉基因作物儲備新型生物農藥技術。比如通過研究昆蟲的基因,為研發新型農藥提供更明確的靶標。
“現在國外一些公司通過大范圍協作,很多昆蟲的基因組都已經測完了,然后通過生物信息技術和分子技術,一次性把一種昆蟲的全部基因分析出來。”王桂榮說,而國內很多實驗室還停留在簡單基因克隆的研究水平,與國外差距越拉越大。
除基礎研究外,我國在病蟲害防治技術上也存在不足。
廣西玉林市農業委員會植保站站長陳景成說,南方地區每年都會發生稻飛虱等病蟲害,每年2月份,當地就著手預測工作。根據田間調查、歷史比對、氣候分析等作出預測,中短期預測準確率可以達到80%以上,對防治工作提供了很大幫助。但目前預測工作主要還是靠傳統的人工調查,缺乏先進的設備。
湖南省長沙縣黃興鎮蔬菜協會會長章繼業告訴記者,蔬菜病蟲害預報比糧食作物更加困難。當地農業局通過“農業信息平臺”提前將天氣預報和病蟲害防治情況發到每個蔬菜基地負責人手機上,“氣象方面的預報還算有點用,但病蟲害防治方面用處不是很大”。
章繼業說,蔬菜病蟲害防治必須因地制宜進行,而且這個“地”的范圍非常小,整個黃興鎮兩萬多畝蔬菜,品種達幾十種,每一個品種的發病周期、小氣候、土壤環境都不一樣,現在這種預測水平無法保證準確。
湖南省農業廳植保站站長歐高財認為,不管哪種預測,預測點所能覆蓋的范圍一般不會超過一個縣,蔬菜種植所要求的預測精度更高。為解決這一問題,他建議,需要加大對整個農業有害生物的預警系統、防治系統的投入,建立從省到地、縣、鄉的農作物病蟲害監測預警與防治技術支撐服務體系。
生物農藥高效低毒,亟待推廣
中國農藥發展與應用協會會長劉堅表示,要解決農產品農藥殘留超標問題,根本路徑在于推廣高效、低毒、低殘留的農藥,特別是生物農藥。
劉堅介紹說,生物農藥是指利用生物或其代謝產物來控制病蟲害的方法。與化學農藥相比,生物農藥具有三方面優點:一是對人畜安全;二是對生態環境影響小;三是可循環利用。
事實上,我國已經有不少生物農藥企業。位于江西省吉安市的江西天人集團自2002年以來就與中國科學院、中國農業大學等多所院校合作,以麩皮、玉米等作為培養基,通過生物技術開發農藥新產品,建成了全球最大真菌殺蟲劑原藥生產基地。
天人集團董事長梁小文說,目前集團已研制了20多種高效生物農藥,廣泛用于20多個省份的農業、林業、牧業和城市綠化領域。近3年來,累計生產生物農藥1萬余噸,防治面積近2億畝,減少化學農藥使用量近5000噸,有效減少了面源污染和農藥殘留。
不過專家表示,當前生物農藥推廣是個短板,一方面制劑研究相對滯后,可選擇使用的生物農藥種類偏少,覆蓋的靶標病蟲害范圍偏小;另一方面推廣工作跟不上,農民對生物農藥的認知度比較低,習慣于使用化學農藥。
江西省植保局局長舒暢說,當前市場上依然是傳統化學農藥走俏,生物農藥“叫好不叫座”,原因一是價格偏高,生物農藥的價格往往比化學農藥高出一兩倍,造成單次用藥偏貴;二是見效較慢,化學農藥用后當天就見效,生物農藥往往要五六天,農民在田間勞作偏愛見效快的化學農藥。舒暢說:“在國內上千億元的農藥市場中,生物農藥占比不足一成。”
舒暢等專家建議,國家應在加強宣傳、提高生物農藥在政府農藥采購中比重的同時,采取切實措施支持生物農藥的研發,并在蔬菜、果樹、茶葉等作物及城市園林方面優先推廣使用生物農藥,逐步減少使用直至取代化學農藥。
廣西農科院研究員李文信認為,生物農藥使用較少,也有高毒、高殘留農藥生產源頭沒有遏制住的原因。甚至一些國家明令禁止生產的藥物,一些不法廠家還在偷偷制售。只有花大力氣整頓規范農藥市場,高效低毒農藥才能在競爭中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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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防統治大勢所趨,亟待扶持
在推廣安全農業藥劑的同時,我國還應進一步加大病蟲害的“統防統治”力度。在我國,千家萬戶小片種植,不統一施藥,會導致農田害蟲在小區域躲避性來回遷徙,不僅成效差,更導致一些地方不斷加大用藥次數和用藥量。
廣西南寧市蔬菜科學研究所副所長文國榮說,農村地塊較為分散,農民發現自己田里出現蟲害后,就會噴施農藥,結果蟲子就會遷移到鄰近的地塊里,造成病蟲害的蔓延。
“我們在河南、湖南等地看到,許多地方缺乏大功效的農藥和防蟲抗病機具,農民就自己搞個汽油桶,后面弄根鐵棍,打上幾個眼,替代小噴壺。”中國植物保護學會植保產品推廣工作委員會秘書長袁會珠說,這種方法不僅效率低,效果也較差。
袁會珠說,專業化的統防統治是各國發展現代農業的普遍趨勢,我國近年來也迅速發展起了1萬多個專業化防治組織,但由于研發支持力度弱,與科學化、標準化、規模化的統防統治還有很大差距。
歐高財認為,在當前種植規模小、勞動力短缺、農民科技知識水平有限的情況下,應通過“政府部門+防治組織+農戶”的形式,把千家萬戶農民防治病蟲害的責任以契約形式轉移給專業防治組織,政府再對這些組織進行指導和管理。
湖南長沙雙紅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易紅偉介紹,目前湖南省已組建包括股份公司、合作社、基層組織等各種類型的專業化統防統治服務組織827個、整編機防隊7248個,從業人員達到7.5萬人,日服務能力280萬畝。
“這一數量還遠遠不夠。”易紅偉說,整個長沙市就有水田300多萬畝,目前全市同類組織中上規模的只有他所在的公司和寧鄉的一家公司,總覆蓋面積不到九分之一。同時,從事統防統治也存在“沒有規模不掙錢,有了規模風險大”的怪圈。
易紅偉建議,國家應本著“誰為農民做事,誰得補助”的原則扶持病蟲害防治組織。可以支持專業化防治組織延伸業務范圍、擴大服務領域,并針對病蟲害損失界定難的問題,出臺防治理賠辦法,落實行政調解、鑒定處理機制,以促進為農服務的業務健康發展。(半月談記者 郭遠明 周勉 吳小康 婁辰)
審視防治工作短板——中國農科院專家談病蟲害防治
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病蟲害形勢,以及農藥殘留超標事件,人們在責問監管缺位的同時,也想知道,一定要用這么多化學藥劑嗎?農業科研部門能不能研制出低毒、高效、廉價、方便的農藥,一噴就靈?帶著這些問題,本刊記者采訪了我國最權威的蔬菜植保專家、中國農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張友軍研究員和李寶聚研究員。
病蟲害為何越來越多
“農作物有害生物包括病害、蟲害、草害、鼠害等方面,其中蔬菜主要是病害和蟲害,合稱病蟲害。”張友軍說,每一種病害或蟲害又有很多變種,比如我們常吃的100多種蔬菜中,蟲害就有600多種,病害的種類也同樣驚人。
張友軍說,這兩年鬧得十分厲害的一種病叫做番茄黃化曲葉病,主要危害西紅柿,得了這種病,西紅柿很小的時候葉子彎曲,再長一點就枯萎,完全沒有收成。2009年這種病大暴發,我國西紅柿種植業因此損失了上百億元。
“這數百種病害或蟲害,其中的任何一種,如果不加防治,對蔬菜來說都是毀滅性的。”張友軍說,這些年來病蟲害越來越嚴重,防治形勢十分嚴峻。他向記者介紹了當前幾個突出的表現。
一是病蟲害發生期提前。比如一種很常見的害蟲,叫小菜蛾,以前在北京發生高峰期一般在4月底5月初,現在3月底這個蟲子就開始為害了。
二是病蟲害發生量增加。很多蟲害以前暴發的時候就是一兩個數量高峰,現在經常有好幾個高峰,而且高峰與高峰之間相互疊加。
三是新的病蟲害大量出現。在大棚里,蔬菜種植的病害種類大大增加;蟲害方面,現在最主要的是煙粉虱、西花薊馬、斑潛蠅等,以前國內是沒有的。
四是病蟲害防治越來越困難。以前種一茬蔬菜打兩三次藥就可以了,現在打兩三次藥根本就不行;有的藥以前管用,現在就不好使了。
“許多人問我,說你們做病蟲害研究的,搞了這么多年,怎么病蟲害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張友軍說,其實人們不明白,不是我們搞科研的不用心,實在是這些年來病菌、害蟲生長繁殖的條件和環境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首先是作物栽培制度的改變。以前種菜都是種在地里,現在不一樣了,各種設施農業大發展,北方有溫室大棚,南方有遮陽網,菜是可以種了,病菌、害蟲同樣也可以活。以前一些害蟲過不了冬、過不了夏,現在卻總也死不盡,一遇條件合適,就呈幾何級數般繁殖增長,危害自然比以前大得多了。
另一方面,我們現在對外交往頻繁,外來生物入侵也在加劇。現在我國很多的花卉苗木,都是從歐洲進口來的。一些害蟲的蟲卵附著在這些植物上,檢驗檢疫不容易發現,帶到國內長成成蟲就是蟲害了。比如前面說到的煙粉虱、西花薊馬、斑潛蠅等害蟲,就是從國外傳進來的。
病蟲害防治短板在哪里
面對嚴峻的病蟲害形勢,張友軍說,我國科研人員做了大量的工作,有些成果在世界范圍內都是領先的。“這幾年政府開始重視這項工作,投入也有所增加,但確實新的問題不斷出現,有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說。
不過在李寶聚看來,我國還未從真正意義上重視蔬菜病蟲害的診斷與控制工作。“這從病蟲害的研究立項上就看得出來。”李寶聚說,科研部門在應用基礎研究、生物農藥研究、化學農藥降解方面的研究較多,但在病蟲害診斷、實用防治技術等方面研究少,獲得的資金支持也少。
據統計,“十一五”期間,我國在蔬菜病蟲害應用技術研究方面的投入,遠遠低于建設各類蔬菜產品檢測中心的投入。較少的研究投入,造成了嚴重缺少適合我國國情的蔬菜病蟲害防治的關鍵技術,這包括病蟲害早期診斷、預測技術,安全、實用的物理防治技術,以及高效的生物農藥應用技術等。
“尤其在基層,嚴重缺乏懂得病蟲害診斷與防治的人員,以至于目前對于病蟲害防治,農藥經銷商倒成了指導用藥的主體。”李寶聚說,抓蔬菜的安全檢測無疑是重要的,但從源頭抓蔬菜的生產才是關鍵,關口要前移。
李寶聚指出,對于農業管理與技術推廣部門來說,往往只側重于查處違禁農藥的工作,長期忽視生產過程控制,尤其忽略了告訴菜農什么病、什么蟲應該用什么藥來防治的技術指導工作。
張友軍認為,當前在農業科研人員與農民之間出現了脫節,“農技推廣服務力量太弱,我們這些搞研究的雖然與一些大的蔬菜基地有合作,但畢竟分身乏術,面對千家萬戶的農民,還是需要一個健全的農技推廣服務體系。”
李寶聚建議,我國應建立適合不同區域、不同品種蔬菜的“病蟲害安全用藥工作表”。他說,雖然各地已經制定有很多病蟲害控制規程,但是因為投入少,這些規程大都是人為訂出來的,不是研究出來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都較差。
沒有一勞永逸的農藥
那么,病蟲害防治就一定要這么麻煩嗎?就不能研制出低毒、高效、廉價、方便的農藥,讓農民一看就懂,一用就靈?對于這個問題,張友軍說,這樣的農藥是有的,但不可能一勞永逸。
張友軍說,有一種新型農藥,叫做氯蟲苯甲酰胺,這種藥是根據昆蟲的特點研制的,專殺害蟲,對人體的毒性比食鹽還低,既高效又低毒,所以這兩年農民普遍使用。可是用了兩年之后,這種藥的效果就不太好了,這是因為害蟲產生了抗藥性。
“按照生物進化理論,長期使用一種藥生物就會產生抗體,這很正常。”張友軍說,比如以前菊酯類的藥是很有效的,農民買一份來稀釋1萬倍,打下去害蟲99%以上都要死,現在就算只稀釋1000倍,害蟲也才死百分之六七十,過不了多久又要暴發。
由此可見,病蟲害的防治研究是動態的,需要實時追蹤跟進。李寶聚認為,對于蔬菜主要病蟲害的防治,現有農藥品種大部分是能夠滿足的,目前需要重點研究的,是高效低毒以及環保的藥劑。
張友軍說,高效低毒農藥正是當前世界農藥研發的普遍趨勢。他向記者出示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2000年的時候,全球尚有可用農藥近1000種,到了2011年這一數字只剩下了300余種。“也就是說,三分之二的農藥因為不符合環保等要求已被禁止使用。”他說,這也促使我國必須花更大的力氣來研究開發新型農藥。
對于農藥的使用,兩位專家一致認為,沒有必要把它看作“洪水猛獸”,合理用藥,科學用藥,把農藥殘留控制在不對人體造成危害的范圍以內,是完全可行的,也是十分必要的。
李寶聚說,根據我國蔬菜生長復雜的自然環境以及目前我國的科技水平,防治蔬菜病蟲害最有效的方法仍然是合理使用化學農藥。至于希望“吃不打藥的蔬菜”,無論從我國的實際情況看,還是從發達國家的發展現狀看,都是不現實的。(半月談記者 高遠至)
新西蘭:農業科技推廣的啟示
曾因工作關系,我多次訪問新西蘭。每次去新西蘭,皆有不同感受。而印象至深的是這個國家一片片充滿生機的牧場和一群群悠閑自得的牛羊。新西蘭牧場的綠色,有別于英國鄉村油畫般的深沉,顯得清新而又充滿活力。
徜徉在懷卡托河邊的牧場,沉醉于眼前詩畫般的美景,我曾不止一次思考:新西蘭人為什么會把這個地處南半球大洋中的島國農業經營得如此發達?
強而有力的農業協會和合作組織
新西蘭的農業之所以發達,得益于其強而有力的行業協會或者合作社團。中國人最熟悉的應該是恒天然,這是新西蘭奶農的“超級合作社”,公司跟新西蘭80%以上的奶農有簽約。恒天然負責收取簽約奶農生產的原奶,再加工成各種奶制品,統一品牌進行全球銷售。雖然新西蘭每個獨立奶農的規模并不大,但握指成拳,就形成了在全球規模領先的乳品企業集團,并且可以對市場、海運、稅收、貿易政策施加有利于己的影響。
而在奶農的中上游,有另外兩個極有影響力的合作組織——新西蘭奶業協會和新西蘭家畜改良公司。新西蘭奶業協會主要負責農業技術研發、奶農的一對一或集中培訓、奶牛養殖技術支持與服務、牧草及土壤技術咨詢與服務、技術成果的轉化與轉讓。新西蘭家畜改良公司是養殖戶間的合作組織,負責家畜基因改良技術的研發與轉化工作。
有新西蘭奶業協會負責上游的技術培訓和運行指導,有新西蘭家畜改良公司負責畜群的遺傳、基因改良和品種優化,再加上恒天然負責下游的產品生產與銷售,奶農和養殖戶只需專注于自己的農場即可,而不需操心農場以外的事情。
新西蘭的這些農業協會和合作組織,既是松散的、自愿的,又是繳納會費、享受分紅的利益捆綁體。大部分合作組織同時也是上市企業,比如恒天然、家畜改良公司、奇異果聯合會等。它們把零散的農戶組織起來,通過規模效應來實現會員利益的最大化。同時,利用集群的資金與信息優勢,組織研發,并通過內部的溝通平臺,最快、最有效地把最新科技成果轉化給會員,實現效益與增收。
行之有效的獎懲體系
新西蘭的農業產業經歷多年的洗禮和變遷,形成了一套獨特而有效的獎懲體系,而這套體系跟上面介紹的協會和合作組織密不可分。
有一次,我去朋友艾倫家的奶牛場做客。他家奶牛場不大,150頭牛左右。恰逢恒天然的奶罐車過來泵奶,我就在一旁觀看。奶泵完后,奶罐車司機立即跟艾倫核對了取奶量,并檢查了車身側面的一個小柜子,里面一屜格子里插滿了小玻璃管。
我有點好奇,問艾倫:司機怎么知道從你這取了多少奶?艾倫聽后,帶我去了他的辦公室。在電腦上,我看見一個正運行的程序,顯示著密集的數據。據艾倫介紹,他這臺電腦跟恒天然的數據庫是連通的,每一次從他這取走的奶量都會在第一時間上傳到恒天然的數據庫里。而恒天然每個月會根據他這邊的總產量以及原奶的品質計算出他應得的收入,再行付款。而這一切計算與操作都是由電腦自動完成的。
我有些不解:每天的取奶量好理解,但原奶的品質如何得知并記錄的?艾倫繼續介紹說,奶罐車取奶的時候,會自動收集奶樣,取幾家的奶就有幾支奶樣。然后這些奶樣會被司機隨身帶去恒天然奶粉廠的測試辦公室,在那里進行測試,測試結果會上傳到恒天然的數據庫里。艾倫在自家電腦上也可以讀到。如此一來,他家每個月的奶產量和每批次的品質和等級都一清二楚。
我又問他:如果查出來奶有質量問題,比如農藥、化肥等殘留物超標,會有什么后果?
艾倫說:若因某家奶的質量問題,導致整車奶的報廢,那這一家要負擔這車奶中其他家的賠償,并會被恒天然扣分。如果評分低過規定分數,這一家還會被恒天然取消會員資格。
如果想再成為會員呢?我接著問。
艾倫回答:那就麻煩大了!要先整改,再申請恒天然來檢查,檢查通過后還要試運行,過一陣再申請復檢,通過后還要等待審批。總之流程復雜、時間很久。更糟糕的是,這段時間產的牛奶不會有人來收、你也沒處去賣,損失會很慘重!
艾倫介紹,這么大的風險下,沒有哪個農戶鋌而走險,在自家的牧場上亂用農藥、激素、抗生素或者化肥。
農業科技推廣形成網絡
在漢密爾頓的懷卡托科技創業產業園里,新西蘭農業專家伯未克?塞托曾接受過我的訪問。我們談到了新西蘭農業科技創新及推廣問題。他介紹說,新西蘭的農場主或相關從業人員,可以從四個渠道獲取所需的農業技術信息和最新的科技成果。
第一個渠道是私人農業顧問。大多數農場主都會簽有一個或者兩個私人顧問。這些農業顧問是各自領域里的專家,有很好的實踐經驗和成功的履歷。他們會按照雙方的約定定期來農場提供各種服務,比如土壤測試、牧草病蟲害防治、牧草的育種及更替、牛羊防疫、新技術推廣等。他們也會應雇主的要求隨叫隨到。這個渠道提供的是貼身訂做的信息服務,效果好但相對會貴一點。
第二個渠道是農用生產資料的生產商和零售商。這些生產商和零售商,不管是生產化肥、農藥的,還是生產獸藥、殺蟲劑、除草劑的,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信息傳達到農民手里。很多企業會派出銷售代表或者技術顧問,挨家挨戶訪問每個農場,講解產品和技術,推廣正在研發的新產品、新技術等。一些大的上市企業,如獸藥生產商、牧草草種生產商會定期舉行區域性的技術推廣會。此外還有企業直郵的期刊,向重點客戶推廣企業的新技術成果。農戶通過這個渠道獲取的科技信息不需要花錢。
第三個渠道是農業協會。協會的資金多、人脈廣、跟政府和大學的關系緊密,科研能力強,所接觸的新科技、新成果也更多。說起來,協會發布新技術的面最廣,速度也最快。而農場方面只需交納會費成為會員,即可享受這些增值的信息服務,算是半免費吧。
第四個渠道就是各種農業展覽會。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每年6月第二周舉辦的農業博覽會,這可是南半球最大最好的國際性農業博覽會。大部分的新西蘭農業企業和協會都會參展,發布新產品、推廣新技術。這個博覽會也是新西蘭農民的盛會,面對來自全球最新的技術、海量的信息,沒人會錯過這一機會。
以上四大渠道為經,農民自主橫向選擇為緯,最終形成農業科技成果推廣到戶的網絡。
政府的作用在哪里
新西蘭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起,開始推行農業的市場化改革,這其中最主要的措施就是大幅減少農業領域的各項補貼。這一步看似險棋,尤其對于一個以畜牧為主業的國家。但隨后的形勢發展卻證明了新西蘭的農業不僅沒有因失去大量政府補貼而變弱變小,反而愈戰愈勇,愈戰愈強,涌現了一批蜚聲國際市場的農業品牌和企業。
嘗到甜頭的新西蘭政府進一步削減農業補貼。到2006年,新西蘭對農業的補貼總額只占當年GDP的0.3%,是經合組織國家中對農業補貼率最低的國家。
新西蘭政府在削減農業補貼的同時,將具體的管理和經營責任交給了各種農業協會和合作組織,政府的工作重心則轉為制訂規則、扶持農業協會、扶持大學建設和基礎研究、營造良好國家形象等。
新西蘭農業部前任部長吉姆?薩頓在一次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任何國家的政府都很難避免官僚主義,這是因為政府部門本身沒有經濟和利益的訴求。所以要把商業的事情交給商人去做,把農業的事情交給農民去做。政府要做的事情就是制訂好游戲規則,并且扮演好公正法官的角色。”我想,他的這番話很好地概括了新西蘭政府在推動農業發展與變革過程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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